文/邹近夫

当你摸不清前方的时候，不妨停下来，青春一场，总会有人让你想起初衷。

盛夏的午后，阳光从南墙的窗口照进床头，我在熟稔的守望中终于看见来信。只一行字，但却让我猝不及防：奋斗过的人才拥有青春。她大概从信件的字里行间，看到了左右为难又后悔不及的意味，所以才说穿我的心思。忽然，我又想起那清泉似的声音。

那是毕业前不久的一个傍晚，我的同桌把抽屉里的书一一搬出来，似乎在寻思这些封面设计是否隐藏着高考试题的玄机，她本是一不学无术的女子，只是想不到被谁当头一棒之后，变成了刻苦学习的人。初夏的太阳一点也不温柔，连从窗户里反射出来的阳光都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好几个从操场打完篮球回来的同学，见不得他人小心翼翼地对待时光，自然也见不得他人争分夺秒，安静的学习环境极可能让别人悟透一种解题思维或正确理解一道公式，所以他们只消尽力去打破这种局面就对了。这些人挥霍时光的故事，完全可以改编成一部青春热血剧，但那种不需要开头，也不需要结尾的人生往往如同昙花一现，让人一下子联想到了穷途末路。

至于那种充满挑衅的眼神，不知给多少人的青春期营造了挥之不去的噩梦，但我的同桌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梦想：我要读大学。多好听的一句话，瞬间如同清泉哗哗地流过所有人的心房。就这样她也变成了恶势力的对头，可他们似乎有点不甘心，毕竟多一个人沉沦就多一份心安，但只得以讥讽和嘲弄的态势开辟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敌后战场。不过，回天乏术的他们在大战逼近时才望洋兴叹。高中毕业以后，那些寻衅滋事的人像蒸发般一下子集体消失了，他们不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隐姓埋名也许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

同桌的行为在当时看来，有一种背叛的味道，但选择人生不是，反而是一种忠诚。

往后的人生里，我觉得力不从心时都会想起她。还记得许多人传言她之所以大义凛然地为他人博取安静的空间，是因为她有多重背景，所以那些嚣张跋扈的人无计可施，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并非背景让她变得强大。才读大学的那会儿，我正在填写助学金的资料，邻居跑来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似是指引明路，还非得传授些世道经验，但我并未如法炮制，而只是带了文件硬着头皮一一找上去，原来事情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困难。从那以后，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许多人以为我有着深不可测的关系，出于敬畏还常常曲意奉承。如果他们也知道我的同桌因为一份纯粹的梦想忽然释放出来的威力而一战退敌的话，或许也不会落入世俗的圈套，人前人后活得那么艰难。要知道，这个世界决不会因为你的处心积虑而变得更美好，相反简单没准是不错的选择。

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件事，便是读书，至于毕业留校还是考公务员，又或者找工作，那都不是一辈子的事。读书可能不是人生的必然选择，但不读书永远圆不了马到功成的弥天大谎，它不会唐突人生，却可以把岁月铸成永恒。然而，这样的想法没有坚持四年之久，最后一个夏天的黄昏，我从图书馆前草坪上突然惊醒，看见四处风雨，长满青苔的石头霎时立在跟前，不是瘦骨嶙峋的岁月，而是我多年以来呵护的梦。只有一张张在空中飘摇的白纸，也许还诉说着一个个大学毕业生的梦想。不远千里奔赴长沙，再见到同桌，她正走向风雨，我远远地看见她从容不迫地展开手中折叠的纸张。顿时，一种命运握在手心的感觉使我又惊又喜：余生很长，随时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见不到乌云压顶的风景，怎么会有守望雨过天晴的殷切。回到学校之后，我开始写简历，同窗以为我钻天觅缝归来，纷纷言不由衷地试探我的去向。直到我得到一家房地产企业的录用信，才有人断定我出走千里并不是为了见她。可世间事本来如同一条河流，乘船渡河是不容置疑的事，偏偏有许多人自作聪明地潜到水里，料不及进退两难。于是有些人宁肯心灰意冷地选择回家托关系，也不要去体会铩羽而归后的豪迈气概。我知道他们不愿相信这社会简单，也不愿相信世道光明，却愿意相信道听途说的那一堆流言，但人生哪里能投机取巧呢？我也知道有人四处打探我同桌的背景，还杜撰了我和她之间的恋情。这种浪费光阴的方式实际上是一种慢性自杀，而耗费别人的时光则可以说是谋财害命。

入职之后，发现所学非所用，这是一件极痛苦的事，好似白白浪费了四年青春。尤其是发现领导文凭不高之后，更加觉得以前那些辍学创业的同学有先见之明。直到后来，领导看完我满篇英文的离职申请书，然后用漂亮的圆体英文签署了意见，我才恍然大悟。读书不多的人当真可以并为一类吗？世上成功的例子不胜枚举，从古草莽英雄至今白手起家都有，但那些读书不多却成功了的，相比于浩浩荡荡的历史而言毕竟是少数。少有人不读书改变命运，更多的人是读书才改变命运，而且大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不断学习。只不过人们喜欢放大前面那小部分人的成功案例，当作常理去供奉，而不愿意承认后者为楷模。如此这般，仿佛就能堂而皇之地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狐狸说乌鸦唱歌好听是为那一片鲜肉，但读书无用论我不知到底所为何事？那天夜晚，我坐在窗户边看着灯火阑珊的羊城，湮没在一片烟雨朦胧里。也是这一天，我给许久没联系的同桌写了一封邮件。

如今，我又满怀激情地投入到工作里，还分外清醒地提防世俗红尘。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乌云密布，我都觉得天空很美，尤其是阴晴不定的六月，天空常常像水墨画一样展现在眼前，一经触碰还会千变万化。如果有人试图劝我看破红尘，善待青春，那么我会告诉他，这一切便是生活本来的面目。

星光不问记：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决定了一个人怎么思考问题，人们更愿意相信那些所谓的捷径、关系、运气这些玄妙不定的东西，而看不见别人坚持、刻苦、执着的努力。错误的判断对于别人也不过是误判，对自己却是致命，因为错误的认知会成为自己无限放大的困难，而阻碍自己的行动，最后还心安理得地怪天、怪地、怪世界不公平。

近夫的文字有一种魔力，意犹未尽。

邹近夫简介：豆瓣签约作者。爱生活，爱音乐。生于安详而轻舒的村庄却活在人声鼎沸、环境嘈杂的建筑工地，工程是我的合法妻子，写作则是我的情人。

全网知识馆hupandaxue.cn,星光不问赶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