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文/成庆东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只是管她叫外婆。直到她逝去后多年,我想起这个矮小而驼背的老太太,打算为她写上一篇文章的时候,我才想起我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我问母亲:“外婆叫什么名字?”。这问题在我自己听来都觉得荒谬和可笑,居然有人不知道自己外婆的名字。我的语气里大概带着一丝愧疚。母亲倒不意外:“外婆的名字是杨高琼,高山的高,琼玉的琼。”

我不知道外婆的名字,这里有很多原因。在农村,一个老太太大概不太需要她的名字。孙子孙女叫她奶奶,外孙们喊她姥姥,邻居们也都是一族亲戚,叫她六婶,六叔婆什么的。当然,或许主要原因还是我和外婆家来往的太少。因为我就知道我奶奶的名字,虽然很多人都叫她五婶,五伯婆,但也有外姓人叫她本名桂英。

相比之下,我是记得外公的大名的。男人作为一家之主,人们闲谈家长里短的时候总会提到。我也大概是通过大人们的对话中时常听到的外公的大名,林时繁。我爷爷遇到外公村里人时,就会多问一句他认识不认识林时繁,他是我亲家。

外婆是一个特别温顺善良的老太太。我中学时代开始就常常在假期的时候去“探望”她老人家。因为母亲长期在外面的城市工作,不能尽孝,我也算有点替母亲尽点孝心的意思。

有一年,我去探望外婆。那一年,小姨因癌症去世。进了家门,外婆见到我很高兴,也是和平常一样絮絮叨叨个不停,说我真是有心,还记得她这个老太婆。她后来提起自己早逝的小女儿,虽痛心不已,却也豁达坚强。她不无伤感地提到自己的女儿是如何在临走前还来看她,和她告别。那时候小姨已经病危,大概也自知时日无多,挣扎着来到外婆家。外婆说那天晚上,小姨说要和她一起睡,这是以前都没有过的。小姨从外婆家回去后没几天就遽然病逝,离开了三个未成年的儿女和年轻的丈夫。

外婆的驼背很严重,几乎成了九十度,双手搀在膝盖上,整个人就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外婆本来就不高,严重的驼背更是直接将身高减半,视野也几乎局限到一米一下。记得有一次,临近中午的时候,她在屋子里忙里忙外来回走动,给我们准备午饭。她一个人来来回回进出厨房几次,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我问她,“外婆,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外婆说,“我要做菜,但是菜刀不见了。”我扫了一眼厨房,发现菜刀就挂在墙上。我把菜单拿下来,递给她。外婆笑了,“真是笑死人了,哈,外婆驼背了,看不到。平时菜刀不放那里的,可能是你舅舅放的。”

外婆是2007年去世的。那是大一那年的暑假。那个假期我回了一趟老家,看望爷爷奶奶,也去看望了外婆。外婆的身体状况算好的,只是着了凉感冒了。待我从老家回到珠海,大约过了半个月,就接到了外婆去世的噩耗。

那天,我正在客厅看电视,电话响了,是大姨打来的。

大姨问:“妈妈在家吗?”

“妈妈还没下班。”

“外婆走了,今天早上xx点钟走的。妈妈下班告诉她,让她给我回电话。”

“……好的,大姨……。”

出于礼节,此时我应说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安慰安慰大姨,不过大姨的语气很镇定,我犹豫片刻,最后终于什么话也没说。

我只是恍恍惚惚糊糊涂涂地应答着,最后挂了电话。那时候妈妈还没有手机,我于是呆着在家中等妈妈回家。我想起外婆,想起自己和她为数不多的见面的细枝末节,倒也没有太过悲伤。毕竟,她已经八十多岁。我知道这一天或许很快就会来到。只不过,我们都没有预料到,因为淋了点雨得了感冒竟然会要了外婆的命。后来,妈妈提到此事依然带着几许无奈和愧疚。

更多的,我有一种强烈的难以言说的无奈,这个老太太,我母亲的母亲,和自己关系如此紧密,却在情感上竟如此陌生。或许,在我的家乡,外婆始终属于娘家,和爷爷奶奶的关系疏远太多太多,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再加上母亲长期在外,我和外婆舅舅们的来往更是稀疏。如今,外婆离世了,这一部分缺失的亲缘联系,彻彻底底终结在这种缺憾的状况中,失去了最后的弥补的机会。

星光不问记:慢慢地读着,随着文字轻轻地回忆,心有戚戚焉!这是属于每个人心中独有的记忆,又如此的相似。想来,美好的东西也是共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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