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网知识馆 星光不问 我与她,温柔的坚强

我与她,温柔的坚强

文/刚刚好

那年腊月,十平米的家里,有一扇报纸糊着的窗户。窗台上垒的雪几乎下一秒就能将纸扎破,面做成的浆糊太过粗糙,逼仄的巷子里杀进来的风声从绷开的缝里一刀刀刺进来。分家后也只得一只木头板凳和一把切不破手指的菜刀,作为那时村子里生的最好看的女人,母亲卖了及腰的长发,得了八块钱,给三岁的我添了袋奶粉,清了在大夫那里赊了很久为我看病的款。日子终究是推不动了,母亲跟父亲在这西窗的煤油灯下商量着进城的谋生计。

我成了个皮球,被踢来踢去,最终还是老家的外婆把啜泣不止抹眼泪的我从村子口带了回去。很肯定母亲是继承了外婆的面貌,当年的她还很轻盈利落。经常对着镜子将头发梳地一丝不苟,用手把两边掉下来的夹在耳后,习惯地戴上两个用五毛钱的黄铜硬币铸成的耳环,如一道光,在我眼里闪啊闪啊,我好奇地说“婆!这个真好看!”,她听了后,面露悦色地半蹲着伸出晃着两只油亮的银镯子的手到我面前,她的温度传到了镯子上,也传到了我脸上的毛孔里,在那寒冬腊月里甚觉和煦。她说“走,婆给你端碗腊八粥去!”腾着热气的碗里,五颜六色,似我爱吃的糖果,豆子们都像是开了一朵朵的小花,上一口还没钻进喉,紧接着又是一大口,被呛了好几次。那一刻,好像母亲又回来了,自己再也不用每隔几日就下学背着书包跑向十公里外的高速公路口去等父亲母亲回来了。

腊月里的村子,有了新气象,一切的破败、颓唐、封建都被我们这些孩子们的鞭炮声炸的灰飞烟灭,我们最喜欢爬着梯子去掰房檐上挂着的冰溜子,像夏天我们爱吃的冰棒,调皮捣蛋的我常把它当作攻击玩伴的武器,酣畅淋漓地演绎着武侠小说里从晚上决战到天明的场面。可惜,现在回去再也寻不出房檐上有什么了,这令我心里每每有些难受。

外婆在整个腊月里最为忙碌,她将房梁上因拉风箱烧火做饭积攒的烟絮扫了下来;被褥拿出去掸了掸,晒了晒;给炕上铺了新床单;狭窄的屋子里好像藏了个太阳,锃明瓦亮。腊月二十三的晚上,她带着我走去十里外的坟前叩拜烧纸,将外公请回过小年。她那时又站在了镜子前,用木梳将本就一丝不乱的银发又理了理,依旧将两边的头发夹到了耳后,端了一碗菜少肉多的饺子,搁于桌上,念叨着“又一年了,你过得可好啊,原谅我差点儿把你忘了,这才给你烧了些钱,做了你爱吃的饺子,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我一切都好!”。

里屋中央的位置放了个长方形的大柜子,我常去使劲掀起盖子一阵翻捣,因为外婆总会把好东西放进去。有时我还会看见她将一大把钱塞到里面的衣服里。一日,我意外看到里面睡着一双深蓝色的小棉鞋,在那时看起来特别好看,刚好也合我的尺码,便将手伸进去,仿佛是摸到了母亲那软软的乳房,烫的我欲罢不能。实际上,我知道那是外婆将要在年后带给她远在甘肃娘家孩子的礼物,着魔的我每日都会去揭开盖子,看看、摸摸,似乎我是与这双鞋恋爱了。其实,聪明的外婆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因家里困窘,她思量了很久。大概是几日后,外婆偷偷将我叫进房里,我看她要打开柜子,心脏快要吐出来,外婆定是知道了我那卑劣行径。我低头一语不发,做好了被揭发的准备。不料,她将那双日思夜想的鞋拿出来放在地上,说“把鞋脱了,把脚放进来!”。当时的我高兴地穿着鞋子在外婆眼里跳啊跳啊,她在对面笑啊笑啊……。之后,我不知道外婆拿着什么回了娘家,而我,现在对脚上的鞋子再也没有过像对那双小蓝鞋一样的感情,觉得好看便踩上去试试,看合不合脚,合脚了就掏出钱夹买下,踩着别人看来的高贵、优雅行走,却再也踩不出心动的笑来。

今年腊月,我开车疾驰在去往外婆家的路上,途经葬着外公的坟头。恍惚间,适才擦肩的伛偻老者像是外婆,她像是又提着饭菜刚哭了会儿,我停下车,试探地叫了声“婆!”,不知什么时候驼了的背缓缓转过来,老在了斜阳下的她拄着木拐蹒跚朝我走来,曾经那个一人独自看管五亩桃园的强者仿佛就是一瞬间变老的,花白的头发染了又染。许久未见与之长谈中,她似乎对我所言满眼茫然,似懂非懂,却面带喜色,望着我一张一合的嘴,幻想着我说的一切在她眼里的样子。离开时予她说“家中之琐事就别再操心了……”。不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她总会信誓旦旦地说她仍能去施肥、灌溉、锄草,隐约能从她浑浊的眸子里看出迟暮女人的骨气来。

如今的我,研究生毕了业,得了份尚且安稳的工作,只因始终坚信外婆于我幼时的告诫:“上学才能有出路”;“考上大学就能脱离农村”;“女儿家进了城就不用再围着锅灶转,扛着锄头抡,背着篓子喂牲口了”……,自己多少个凌晨五点钟在昏暗的吊灯下背书写字的日子里都有她给我的信念。

总赶不上时间的轿辇,我追着它摇摇晃晃,不觉已追到了第二十七个年头,适婚的年纪,总会有流言:“女孩子这么努力干嘛,不要太拼,嫁得好最重要!”,而我不以为意,什么才最重要?自己变得独立坚强才是经久不衰吸引男性的魅力,是像外婆那样的女人,而不是靠着本就年轻得到的胶原蛋白,到了垂垂老矣依旧有人称你为“女士”才最重要。

两年来每日坚持夜跑十公里;墙上挂满平日对盆中娇媚、颓唐、落红的写照;每个闲了的周末便要将厨房的墙壁和吊顶擦得闻不到一丝呛人的烟火气,卫生间里也洗唰地照样可以看书喝茶;每隔一月便要给三个房间换上新的床单被套,换季的时候给外甥们买几件花花绿绿的小衣服。

听到饭桌对面那个自己欣赏已久的他称赞我是“精致到骨子里的女人”,一边儿往锅里下着菜,一边儿叮嘱我“可要对自己好点儿……”,不自主的泪在眶里呼之欲出,我极力在火锅上空蒸腾的氤氲白气里偷偷用眼珠将其包裹住。其实,自己哪有那么精致啊,那是我用坚强藏起了你看不到的蓬头垢面、气急败坏、主意不定的不堪,只是我伪装的好罢了!

重复着每个早上,站于镜前,一丝不苟地梳理一头的卷发,喷上雾气,抹上精油,以便看起来油光照人,继而将鬓角的头发夹在耳后,习惯性地扣上耳环,似乎又看到了幼时眼里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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